武王伐纣平话 吕望兴周 - 第 3 页/共 27 页
姜尚昼夜不分,行经数日,前到潼关,去见关主姜国舅。姜尚礼毕,具说纣王不仁之事。国舅闻言泣下,叹息长吁。为纣王无道,故意放过姜尚关西去了。行经数日,前到华州山下,忽有数千强人,捉住姜尚,推见太子。太子问曰:“尔乃何处人也?”姜尚具说:“吾是纣臣也,姓姜名尚,字子牙,今为王无道,故来到此。”太子见言,令教放起姜尚来请坐,置酒三杯与姜尚饮。饮罢,尚却问太子是何人也。太子曰:“父王当日坏了母姜皇后,并奶母冯氏,我是纣王太子殷交。”姜尚见道,便设拜,礼毕,太子大喜,请姜尚同坐,置酒筵宴,管待姜尚。太子告姜尚曰:“吾共尔同破纣,如何?”姜尚言:“未可伐纣,更待数年,伐纣必破矣。恁时方成大事。”姜尚住了二三日,辞别太子西去。姜尚告太子曰:“若遇明君,必与太子去破纣矣。”太子见言甚喜。
辞别太子,姜尚西进。人尽说西伯侯仁德有道,招贤纳士。姜尚心内思惟,便待投西伯侯去,吾命未合发禄,更待数年,方得君臣道合也。然是姬昌重贤,而不可便去自投西伯侯。西伯侯亦不知隐迹之士,姜尚且为钓叟。
却说纣将飞廉共费孟,领兵入朝歌见帝,山呼万岁:“臣启我王,如今赶姜尚投河而死也。”纣王闻奏大喜,令赏二将,二将退去。
有一日,纣王宣文武于后宫梧桐园里,置御酒,赏百官饮宴。盛饮之次,见群花深处,闻一声响亮。文武皆惊。见一只九尾金毛野狐在于花树底下。坐有纣王伯父比干奏曰:“此为妖怪,臣用弓箭射之。”比干拈弓取箭,射中狐一箭,火光迸散,带箭入窟窍中去了。比干又奏曰:“令壮士掘之。”
纣王依奏,令壮士掘开窟穴,见华身白面,可有百狐。比干又奏曰:“除此妖怪。”纣王大喜,文武皆退。
纣王来后宫,见妲己,具说比干之事。妲己见言,一声仆然倒地。令左右扶起。王怪问曰:“卿何如此?”妲己口也不语,心内思惟,欲言比干坏了我祖上,尽是我枝叶,来气倒,我恐大王知是妖怪。半晌无言,眉头一纵,计上心来。妲己奏曰:“臣妾从幼小时心疼,多年不发,今发。”妲己又奏曰:“休交杀害狐狸,杀生害命。”纣王依奏,令出榜于朝门外,并不得杀害狐狸。有妲己心中思惟,乃恨比干,须教死在我手。
有一日,比干打酒池肉林,炮烙虿盆边过,忽有旋风闹起,睹是枉死生灵。比干见如此之事,言曰:“此是都因纣王信妲己之言,苦害宫妃,枉死之魂,未蒙出离。”比干自言曰:“我是皇伯,可谏于王。”比干心怀此事,至殿下,见纣王与妲己对坐。比干谏王曰:“臣启陛下,大王宠信妲己之言,置下酒池肉林,炮烙虿盆;积粟成尘,修建台阁;刳腹斫胫之过,除斩忠臣往酱献色;损姜皇后,贬殷交,囚姬昌,反了黄飞虎,皆是我王之过也,皆是妲己壅蔽圣聪。大王试可深思,岂不痛哉?除斩了妲己,全门赐死,此是大王仁道复行也。愿大王依小臣之言,黎民仰之。”纣王不言。比干又奏曰:“昔日祖父汤王下车,抱尸而哭,有一大臣问曰:‘何故哭之伤情?’汤王曰:‘朕闻三皇五帝尧舜禹之时,至饿莩死者并无。今到寡人之时,莩亡者无限,岂不是寡人无德!’言罢,汤王遂开仓库救济贫民:饥者得食,寒者得衣,天下尽称圣治之王。此是汤王之德也。陛下思之,依小臣之言,斩了妲己是也。”纣王不悦,不听比干之言。诗曰:
唐虞揖逊底和平,及纣如何播恶声;
若听比干忠谏论,江山不被外人争。
比干又奏曰:“昔日夏禹王之后,生桀王无道,建都在蒲城州安邑县,不修国政;出敕令,不交百姓种田养蚕,递相保守,天下大乱。汤是桀王之臣,见此无道,共伊尹伐之。大王不信小臣之言,亦如桀王之过也。”纣王亦无一言。比干又奏曰:“陛下岂不闻祖父汤王为君乎?天下大旱七年,终日祈雨,雨不降。乃祷社稷之神,雨亦不降。汤王曰:‘社稷之神,是尧王之臣也,姓姬名弃,是古尧王之神也;祷之无灵,可宜除之。’太史奏曰:‘若要雨降,陛下可烧一人祭天,雨乃降矣。’汤王曰:‘罪在朕躬,朕躬有德,上合天心;若下烧一人祭天,何可烧他人乎?罪皆在朕。若天降雨,朕当亲登柴笼烧朕。’汤王遂积柴于市中,汤王自登柴笼。四方居民咸皆仰叹。有太子并皇后,见帝恻隐不忍之心,奏王曰:‘俺二人亦登柴笼。’三人在于上,合目而端坐,四面火起,烟焰迷空。民人哀嗟言:‘王命须臾而休!’忽睹浓云密布,甘泽如倾,万民称言惭愧顶礼。汤王命乃不妨,复得存安。民间丰稔,称汤王圣治大德,然后汤王敕令天下万民于二月祭社,于八月祭稷。陛下岂不闻之汤王如此圣治?大王依臣之言,久后大便。若不信小臣之言,后死在万夫之手也。”纣王大怒,令左右捽下皇伯比干,推在一壁。
王问妲己曰:“此人如何?”妲己心中思惟道:比干坐硕州时,参庙殿神灵,须用三牲肉祭之;有比干来庙,见一穴,令人探之,见床上有一妖狐中坐,探之即出,说与比干相公。相公交用柴点火,撞穴熏之,或去穴中锁之,见妖狐上涌出去,自后生泉水,今在寒泉村北是也。妖狐西走,前到故恩州,至驿中见苏护女子,吸了三魂七魄,变为妲己。言比干绝我之祖,今日却交比干死在我手下,用心与纣王言之。妲己奏曰:“臣闻比干是大贤人也,心有七窍,为人所以聪明智惠。”纣王问:“卿如何知?”妲己奏曰:“恐大王不信,可以剖腹看之。”纣王:“依卿所奏。”令左右剖开比干腹看之,果然如此。纣王大喜:“卿煞知好事!”妲己至夜,遂把比干心肝食之。妲己喜而言曰:“今报了我恨也!”
纣王又宣文武筵,宣有纣王兄箕子来谏纣王。纣王不从。妲己教把箕子剪发为奴。又有纣王庶兄微子来谏纣王。纣王亦不从。微子去之。有大将军崇侯虎偏得纣王之贵意,乃谗臣也。费孟、费仲信妲己之言,故乱天下。有诗为证。诗曰:
纣随妲己信崇侯,费仲谗言国不修;
剖孕虿盆人受苦,囚贤斫胫事堪羞。
比干剖腹观毛窍,箕子佯狂免祸愁;
飞虎子牙西去后,四方黎庶总归周。
纣王自乱天下。
当日,姜尚西走至岐州南四十里地,虢县南十里,有渭水河岸,有磻溪之水。姜尚因命守时,直钩钓渭水之鱼,不用香饵之食,离水面三尺,尚自言曰:“负命者上钓来!”姜尚自叹曰:“吾今鬓发苍苍,未遇明主!”尚止北望岐州,想文王是仁德之君;吾在此直钩钓鱼,数载并无一人来相顾。我有心兴周破纣安天下,吾待离了此个明君,恐无似西伯侯有仁德。且守天时。
从前姜尚所图经纪道路,皆无胜心,运命不通。有妻马氏,遂弃索休而去。子牙亦不苦留,与休了教去。忽一日,有个樵夫担着一担柴,来到姜尚面前放下歇。姜尚见此人面有死气。姜尚问曰:“君子,尔何姓?”樵夫曰:“我姓武名吉。”尚又问曰:“尔年岁生月日时说与吾,奉贤一相。”武吉说与姜尚年月日时,待姜尚掐指寻文,逡巡相罢。姜尚道:“贤丈今日有人命交加之事。”武吉曰:“有何事?莫与人相争之事?”姜尚曰:“若你无事,休来见我;若有事,却来见我。”武吉言曰:“好么。”道罢别了姜尚,担柴而去虢县货之。至门首,待入门而去,被门子拽住,索门子钱。武吉曰:“待我回来,我卖得柴钱与你。”门子不肯,便打武吉。武吉用手推门子,门子仆然倒地,更不起来,口中无气致命。被门子左右捽下武吉,武吉大哭,心内想:渔公是好人。
时解武吉上西岐州见西伯侯。西伯侯不打骂,画地为牢。文王问曰:“尔伤人命罪过实大,你合偿他命。”武吉大哭,言曰:“我一身死后小可,怎奈何老母无人养赡也。”文王听得此人是大孝之人:“我与尔黄金十两,教养你老母;更放你七日散诞,你却来赴法。尔若不来,吾能下课,知汝去处,捉尔到来,的无轻恕!”武吉谢罪而去。
来到家中,见母大哭,告母具说前事,言:“ 磻溪河边有渔公是好人,善知吉凶之兆,言儿有人命之事,果然致伤人命,要去偿他命也。”老母见道,子母二人大哭:“儿必有祸矣。诣早辰,咱子母二人去渭水河边拜见渔公求计。”武吉依母之言。
翌日,子母二人前去渭水河边去见渔公。至磻溪岸上,见渔公施礼毕,姜尚问曰:“尔何人也?”“吾是武吉,前者果然有人命交加之事。今谢文王见吾言老母无主,与武吉黄金数两,教养母亲;更放了七日散诞。今七日限满,我必当待赴法也。”渔公曰:“曾闻道上,自蝼蚁贪生,为人何不惜命?文王既放尔七日散诞,何不走之,避其死矣,何得去赴法?”武吉曰:“罪人若走避死,文王能课,便知去处,以此难走。俺子母二人特来告渔公求计。”公曰:“吾与尔一法,教尔不死,如何?”武吉子母便拜告曰:“若先生免得我不死之难,怎忘厚恩也!”
渔公言:“放公次到家中,买粳米饭一盘,令食不尽者,拈七七四十九个粳米饭在口中,至南屋东山头,头南脚北,头边用水一盘、明镜一面,竹竿一条长一丈二尺,一通其节,令添水满,顿在头边,用蓬蒿覆身;但过当日午时三刻,汝已得活,不妨也。”子母二人拜辞,归到家中,依渔公之言,用其妙法。至当日午时,武吉不去赴法。
却说文王怪武吉不来赴法,遂发一课,知此人避法去投水也。口内生蛆,有丈二水在身,痛死也。文王再不言武吉之事。诗曰:
伤人武吉当偿命,七日归来知慰亲;
渭水河边求得计,果然应卦得存身。
渔公志过文王。
却说西伯侯夜做一梦,梦见从外飞熊一只,飞来至殿下。文王惊而觉。至明,宣文武至殿,具说此梦。有周公旦善能圆梦。周公曰:“此要合注天下将相大贤出世也。梦见熊,更能飞者,谁敢当也?合注从南方贤人来也。大王今合行香南巡寻贤去也。贤不可以伐。”周公说梦,深解其意:“昔日有轩辕皇帝梦见天凤,而得封后先生,为特灭于蚩尤在涿鹿之野。轩辕皇帝又梦见上天,后至百日,果然升天。又有尧王梦见升天,得帝王。有汤王梦见用手托天,亦得帝位。大王梦见飞熊,必得贤也。”
文王依周公之言,令排队仗出门行香。行香回驾,文王去人丛中,却认得一人。文王惊骇言:“你却在!”令左右宣武吉来者。武吉蒙宣不敢久停,便来见帝,礼毕。文王传宣,问武吉曰:“吾课汝避法去投水而溺死也,如何却不死?”武吉具说曰:“今磻溪岸上,渭水河边,有一渔公,深会厌法,以此救了武吉之命。”文王见说渔公之计术,文王言:“我恁得阴阳,世无所及,被渔公智过于吾。”言:“武吉,此事是实么?”武吉曰:“岂敢虚诳?委的是实。”文王赏武吉,更加武吉为随驾左右千即金牛位引驾大将军。武吉谢恩。文王言:“卿引寡人出猎。”
文王翌日早晨,排列队仗,乘驷马车出猎,巡狩寻贤。武吉引驾求贤去也。
却说,姜尚在磻溪岸上,手持钓钩,自叹曰:“吾今老矣,年已八十,未佐明君。非钓鱼,只钓贤君。”自叹咏一首。诗曰:
“吾今未遇被妻休,渭水河边执钓钩;
只钓明君兴社稷,终须时至作王侯。”
姜尚叹息罢,忽见正北一道气色甚好。姜尚道:“更待三日必有王侯至此。”道念其间,从水上流下一片大石,如席来大小,更青红碧绿,至姜尚面前自住。姜尚心内思惟:吾不克时为将相也。又观此石面前自住,言自古有封后先生在于此处,从水面上流下此石,至风后面前而止。后轩辕皇帝为将。此石名曰“王皇石”也。在后叹曰,咏诗一首。诗曰:
片石漂流石岸旁,烟笼寒水色苍苍;
自从吕望兴家国,更有何人遇明王!
武王伐纣平话卷下
文王出岐州南四十里虢县,文王入城,车驾行时,有万民并大小官员皆来接驾,入衙中歇泊排宴。文王诣翌日绝早出虢县,南约行到五七里之地,文王见喜气来朝,百鸟皆鸣。文王告大臣曰:“贤人近也。”又见黄气冲天。有大臣散宜生、太颠、宏夭、南宫适众大臣皆言:“贤人近也。”有金牛位引驾大将军奏曰:“臣启大王,前是磻溪河岸,是渔公止处也。”文王闻奏:“你先去。”把武吉蒙宣前去,果见渔公手执钓竿。武吉却回来报与文王,渔公在彼。
却说文王望见磻溪河一里地,下车行至岸边,见渔公,大礼恭敬三次。姜尚不顾分毫。文王近前大礼,渔公举手指让,文王大喜而无愠色。姜尚执钓竿,问曰:“公乃何人也?”文王曰:“某是西伯侯姬昌,专来出猎到此,知公大贤,许我伐无道之君如何?”姜尚无言。文王又问:“知公此岸钓引,于天意愿,愿公表察。昌令四方求探至此,愿呈肝胆之智,望贤垂意,顿首顿首,惶恐惶恐,贤意如何?”姜尚见文王大礼之言,心内思惟:此人虽是真主,我不便思文王之德,始三次顾我,我又不顾。文王无分毫愠色,亦无忿怒。此是大君子人也。
姜尚又试探文王有天子之德。尚答曰:“君非专意举贤,出猎游戏亦不是坚心求贤,而乘乐而至。吾乃钓叟,岂取金紫之名乎?臣恐停车驾,请大王且退去。”姜尚道罢,遂入苇叶而去。文王心内思惟:吾自错矣。令车驾却入虢县。文王清斋三日,沐浴圣体。第三日,文王宣文武排銮驾再去求贤。
文王随从前往磻溪至近,有姜尚先知,言文王再来。姜尚立钓竿于岸侧,去芦叶深处不出迎。文王至近下车,共文武步行一二里至岸,却不见渔公,只见钓竿。文王赠诗一首。诗曰:
“求贤远远到溪头,不见贤人见钓钩;
若得一言明指教,良谋同共立西周。”
文王诗毕,文王问:“先生何往?只得一句,言着国事,安天下,定社稷,无非大贤指教。”言罢多时,不闻音耗。文王又吟诗一首。诗曰:
“先生表察再来求,不似先前出猎游;
若得一言安社稷,却将性命报恩由。”
姜尚于芦花深处,听得文王志气,坚心来求贤,姜尚遂出来与文王相见。二人各叙寒温,礼毕,文王道:“先生还得一句,为立国安邦之法,拜为良臣,公意如何?”姜尚见文王谨意诚心,苦来求告。姜尚乃答诗一首。诗曰:
“谢君志意诣磻溪,一语安邦定国机;
吾略乱言匡国法,须教陛下镇华夷。”
姜尚诗毕,文王大喜,深谢贤良。西伯侯用手扶姜尚,并众臣扶定姜尚上车北进。姜尚又答诗一首,诗曰:
“渭水河边执钓钩,文王应梦志心求;
虽然年迈为元帅,一定周家八百秋。”
周公又赠诗一首。诗曰:
“夜梦飞熊至殿前,果逢良将渭河边;
曾因纣王行无道,扶立周家八百年。”
周公诗毕,文王并众文武等,却回到岐州。
翌日,文王排宴,宣姜尚。姜尚蒙宣,诣于殿下,礼毕,与文王对饮。
文王笑而问曰:“公何姓?”姜尚答曰:“臣姓姜,名尚,字子牙,号为飞熊。”文王见言大喜:“正合吾梦也,此真名将也。贤之妻子在于何处?”姜尚曰:“臣一身遇明君,何忧妻子乎?”文王见姜尚出语奇异,再问曰:“请贤伐纣,立国安天下,如何?”姜尚曰:“臣昔日在于烟波渭水河边,坐钓之时,非钓鱼,只钓贤君。臣既得大王宠用,何愁伐纣安天下乎?”
文王说纣王无道之事。姜尚曰:“臣尽知之,此上知纣不仁,故来投仁君。”王闻之大喜,先封姜尚为恒檀公。姜尚谢文王恩,礼毕。文武见姜尚皆喜。文武宴罢,皆退。
有文王夜寝至三更,做一梦,梦见一美人,从外而来,见恒檀公大哭,言:“我是东海龙王之女,嫁与西海龙王之子为妻;今为舅姑严恶,请假去觑双亲,到恒檀公境内。我是龙身,去处有狂风骤雨,雹打田禾,风吹稼穑,以此悦我心中。今到恒檀公之境内,不敢降雹注雨,故以此悲啼。”文王大惊,忽然觉来。文王心内思惟:“恒檀公定是大贤能才,智慧之人。至明,宣文武百官设朝。文王说梦与众文武,咸皆大喜。
文王依轩辕行事,安天下,抚黎民,和合阴阳,谨礼地严,设山川,拜封姜尚为太公。
文王设宴,请文武百官,令出太公。太公教文武各行其德,要伐无道之君。太公曰:“天地人三才也,方今天心顺,地心利,人心喜也。夫天心顺者,雨雪均平,地心利者,五谷收成;人心喜者,万事通兴。此乃天下皆顺文王之德也。”
文王在位三年,三分天下有二矣。有一日,忽思羑里城中之囚,醢百邑考之恨,想纣王不仁之政,无道极甚,遂胀于心,因此得疾染患。文王交请母太任并太子姬发,武王是也。文王曰:“上启母,善保岁寒,好好将息,切莫生忧。儿子不久归于冥世。”又嘱太子武王曰:“吾归冥后,你共文武和合,频赏三军;好看太公者,此人是大贤人也。只不得忘了无道之君,与百邑考报仇。”文王嘱罢,气乃不回。是日龙归沧海,凤返丹霄,一灵真性,乘云升天。此是文王崩也。
有母太任问武王曰:“汝为君,如何治天下?”武王起,躬身答曰:“上启祖母,孙儿言治天下之政:第一、不欺下民;第二、修其国政;第三、不罄民力;第四、用兵衣禄同己;第五、视兵将如吾手足。”祖母闻之大喜:“吾孙儿堪为天子也!”遂将文王山陵葬毕。
武王设朝,士民皆喜;依圣治事,民皆引领。太公为将。太公每日于相府院治国政事尽善。
倏忽三载,武王不念伐纣之事,终不用太公。太公长思纣王不仁无道;又思斩母之恨。太公见武王不念伐纣之事,故写一纸韬书放在武王御案上。
有日,武王见之,拈来视看,却是太公造下。其武王称奇。太公曰:“自天生世兮,无可及。四海兴望兮,定可归。如今老迈兮,未肯伏。昔作钓叟兮,遇明主。武王不用兮,未显机。磻溪钓鱼兮,天命定时。”诗曰:
“他钩曲兮我钩直,直钓上面更无食。
文王化去不复追,谁问姜公直钓机?”
又赠诗一首。诗曰:
“昔日磻溪作钓基,直针不用饵香时。
自从西伯同车日,三载无人话国机!”
武王看了文字并诗诵,大喜,遂宣文武至殿评议。召太公上殿,赐绣墩而坐。
武王问曰:“如何伐纣?先君曾言,羑里城囚,醢百邑考之恨;更为无道损害生灵,贬剥忠臣,宠信谗佞。以此举卿为将,伐无道不仁之君。如何用事?”太公曰:“欲要伐纣,合天地人心也。”武王遂问众文武:“寡人今用太公为将,伐无道之君,卿等如何?”有大臣散宜生、毕公皋、召公奭三人共奏曰:“臣启大王,纳臣之言,依上古例,筑坛拜将,可破纣矣。”武王:“依卿所奏。”
遂选良时吉日,筑坛,捧毂推轮,公卿大礼,封后正仪,拜太公上坛。黄钺皂旗,何舒镫捧,旌节旗幡,黄幡豹尾,牌印封全,立太庙。将一具大斧,头向主,柄向太公,如有不正,不依太公者,用斧劈之。上祭天,下祭地,中祭神祗。
武王又问太公曰:“何人为佐将?”太公曰:“吾乃后选日乃拜起。”太公为将,武王排御宴,赏文武。武王又问曰:“何人为佐将?”太公曰:“用周公旦为参谋;用祁宏为末将;用南宫适为先锋,此人使铜弓铁箭;用南宫列为先锋副将,此人使一口大刀。”武王又问:“用兵多少?”太公曰:“用兵三万三千三百三十三人。”武王曰:“用此些个兵怎破纣王?纣王有战将千员,雄兵百万有余,如何破得?”太公曰:“三有三台,上苍有三万众星,昼夜有三百躔,每进兵三十里,兵之决战无困,是伐纣之兵也。”武王大喜。
第三日,太公辞武王去伐纣。武王曰:“寡人亦恨纣王,寡人次卿之后。”武王大兵在后,众文武同随。岐州内有太任长国事。
众兵将前到潼关去。太公前进,武王御兵后随。经月余之间,前到潼关下寨。有关王姜国舅,知西周兵将来至,关门不开。上表奏帝。使命诣于殿下,礼毕,将表文上殿。纣王拆开看之,冷笑微微:“令司户参军为将!此人老髦,不足为患乎!”纣王宣费仲、费达、费颜三人,领兵一万五千去迎西兵。
三人在路,不经数日,前到潼关,见国舅姜显,具说前事。费仲三人出兵,与太公对阵。有先锋副将南宫列与费达相见,二人各施礼毕,南宫列与费达约斗数合,费达使枪去刺南宫列;被南宫列架起一刀,劈了费达,杀退纣兵。又有费颜纵马出,与南宫列又战;不到十合,又被南宫列一刀挫折费颜项骨。杀费仲共兵走上潼关去了。
见关主姜国舅,国舅问胜败如何。费仲气喘难言,良久,具说前事:“被南宫列坏了费达、费颜等,甫能走脱。告国舅,紧把关口,勿令放过周兵;我去见帝,别举将军迎敌太公。”费仲嘱罢,他去见帝去了。
有太公进兵至潼关近,下寨,令一小将送一封书与关主姜国舅。前诣关上见国舅,礼毕,献书与姜显。姜显接得书,开视之,却是太公文字书。书曰:
“上启国舅:久不奉颜,喜得安乐。尚昔日事急身危之时,谢贤放过关来。今辰实报贤恩。闭关不出,岂不知纣王无道,恣从妲己之言,将尔姊就摘星楼攒下来,攧杀姜皇后。山陵不修,贬了太子殷交;羑里城囚文王七载,醢了百邑考,反了黄飞虎,斩了吾母,剖了皇伯比干,贬剥忠良。不能赏设三军,宠信妲己之言,不听忠臣之谏。不良无道,苦虐万民。耕夫罢种,织女停梭。天地人臣,咸皆怨旷。今者天教武王杀伐无道,如贤不肯放关,岂不是助纣作孽?若兴兵击破关门,缚贤见主,吾与贤失了昔日之义也。如贤献关,吾奏武王,教贤列士封侯,与尔姊报恨,天下太平,岂不美哉!今月日,西周元帅姜尚书。”
姜显看了此书,速竖降旗,献潼关与太公。太公传令,教兵过潼关东下寨。
有一小将来报,今有巡河使者胡雷领兵近也。太公见书,乃问众将:“恁谁人敢去捉胡雷?”问一声未了,有先锋将南宫适唱喏:“我去捉胡雷。”便领兵士与胡雷相见。
两下军兵大喊,二将争功,有如二龙初出海,恰似两虎乍离山。约斗十合,见一将拨马便走,是南宫适。胡雷后赶至近,被南宫适暗取铜弓铁箭,背后射胡雷一箭。胡雷落马,被众将救得。胡雷入阵去了。有南宫适亦回兵入寨,见太公具说前事。太公闻之大喜。
太公又发一课,言道:“今日有一将来投我。”道罢,果然一将来投,去见武王、太公礼毕。武王问曰:“尔是何人也?”来人具说:“吾乃昔日与太公约期信,若你投西伯侯仁君,佐国为将,必去相助,破无道之君。今知太公为将,故来投之。吾是太子殷交!”武王、太公闻言大喜,教殷交为上将,此人使一具百斤大斧。用了殷交。
却说费仲去见帝,山呼,具说前事:“被南宫列坏了费达、费颜也。”纣王闻奏大怒,又令费孟领兵来探潼关。西逢着周兵,南宫适与费孟决战,杀声不止。暗中有一小将,斫折费孟马脚,活捉住费孟,来见太公。太公令建法场,凌迟碎剐,此人是谗臣费仲兄也。
太公升帐而坐,令教高毁、祁宏二将,领兵一千去收复容城。正行之次,前迎着纣兵,是离娄、师旷,与高毁、祁宏决战。不斗数合,被离娄、师旷杀败。高毁、祁宏复归营内,来见太公应喏谢罪,太公免罪。又定一计教去噤口岩中伏了兵士,来日决战诈败,离娄、师旷必赶;拖逗二人入岩口中,必捉二人。太公说计与将士。
有离娄、师旷,早闻先知仔细。至来日,南宫适出阵与二将大战三十合,南宫适诈败,拨马西奔。离娄、师旷不去赶,二人于阵上笑而叫曰:“太公你用伏兵计,去噤口岩待捉俺二人,亦早知!”太公闻言大惊:“怎有如此之事,二人先知吾心肠之机?”太公又定计,教兵十三度换衣,来日大战,两下用兵,掩杀二将。众依计。
有离娄、师旷,先知其计,二人升帐而坐,遂写文字,令一小将送与太公。太公看了文字大惊:“似此二人先知吾心内之机,如何捉得二人?”太公犹豫不定。有一人前来启告太公:“此二人:名离娄者是千里眼;名师旷者是顺风耳。二人别无一能,只除远近皆闻皆见。”来报者是把关姜显告太公。太公见言,叹曰:“奇哉!”吾不知,难捉二人;吾既知,看吾别计,便教捉了二人。”恐二人听得观见,遂出阵中,多用幔子遮了。太公写计,与殷交知之。今众将不知此计,教众将看了,依此计先行去阵上擂起锣鼓,动五百面铜锣,令师旷不闻此事。次从用三千面绣旗遮了阵面,令离娄不见。太公令翌日辰时大战,教锣鼓齐鸣。
南宫适先出阵与离娄挑战,二将马项相交,大战两阵,起如云雾,二人各用心机,刀劈枪刺。高低恰似龙争宝,往来有似虎争餐。约斗到三十合,南宫适诈败,离娄后赶入阵。离娄被旗遮了阵脚,不见;师旷被锣鼓聒耳,不闻。二人不闻不见,二将入阵。蓦闻旗开,忽睹一员猛将,是谁?却是殷交,把旗遮地,擒了离娄。被南宫适放一铁箭,师旷落马。被将捉住,拥见太公。太公使人教去陕府东岗岭之下,建法场斩之。
众人蒙令,拥二人去法场斩之。忽见一阵大风,起砂走石,似吹扬尘,屋瓦翻飞,对面不能相见。忽于法场上不见二人,不知何往,根觅不见。监斩官并刽子手二人来见太公,二人言奇怪之事。太公问曰:“何事?”二人具说:“于法场上待斩二人,化一阵狂风,不见了此二人。”太公见道,令将士寻觅。左右依令,根寻到陕府东约四五里地,见轩辕皇帝庙门前两壁厢,有千里眼、顺风耳。左右报太公,太公见言,更不穷究二人之事。遂去取复容城。
太公传令,兵将速至渑池。有一大将姓秦名敬,出城领兵与殷交相见。秦敬问殷交:“尔为甚反背朝廷?”殷交曰:“我为纣王无道不仁,故来伐之。你肯献城与我么?”秦敬曰:“你斗得我时,情愿与你;若斗不得我,你见我这手中大刀么?”殷交大怒,纵马与秦敬刀来斧去,不数合,被殷交架了秦敬刀,两手抡斧一劈,秦敬分尸而死。败兵却回。殷交收了渑池地,前到洛阳。
伯夷、叔齐谏武王:“臣不可伐君,子不可伐父。启陛下:父死不葬,焉能孝乎?臣弑君者,岂为忠乎?陛下望麈遮道,今日谏大王休兵罢战。纣君无道,天地自伐,愿我王纳小臣之言,可以回兵,只在岐州为君。大王有德,纣王自败也。”伯夷、叔齐如此之谏,故意先交前面扬尘遮日,只见昏暗,只图武王听之,回兵不战。
武王不纳伯夷、叔齐之谏,言曰:“纣王囚吾父,醢吾兄;损害生灵,剥戮忠良;剖剔孕妇,斫胫看髓;酒池虿盆,肉林炮烙之刑;弃妻逐子,民不聊生。朕顺天意,伐无道之君;禀太公之智,东破不明之主。若不伐之,朕躬有罪。卿等且退。”二人又谏曰:“大王休兵罢战,不合伐纣,恐大王逆也。”武王大怒,遂贬二人去首阳山下,不食周粟,采蕨薇草而食之,饿于首阳之下,化作石人。后有诗为证。诗曰:
让匪巢由义亦乖,不知天命匹夫灾;
将图暴虐诚能阻,何是崎岖助纣来。
又诗曰:
孤竹齐夷耻战争,望尘遮道请休兵;
首阳山倒有平地,应是无人说姓名。